鹿眠與劉懷一時有些僵持不下，大街上來來往往的人又許多，他們倆拉拉扯扯的真不好看。

鹿眠道：“劉師兄你放開我吧。”

“你如今不肯跟我走，那便不是那妖孽強迫的你，你是真心想要入十剎堡，鹿眠，我與你相識也有十數年了，怎麽當初沒看出來你是這樣的人？”

鹿眠被劉懷說的啞口無言，當初那個在淩雲山上和他們打鬧的人根本不是她好不好？上次在青河徐家才是他們倆第一次見，突然說出這番話，鹿眠也有些無奈。

“劉師兄，你先放手，你道行比我高，我跑不了的。”鹿眠撇過頭：“男女授受不親，你這樣……”

劉懷看了一眼周圍朝他們瞧來的人，這才松開了手。

鹿眠摸了摸已經被抓紅的手腕，道：“我知道我現在跑，不出這街口你就能把我抓回去，索性我幹脆與你走一趟，看看大師兄的傷情如何，再看看能否找到雪靈草。”

劉懷聽鹿眠這麽說，心裏亦有些於心不忍：“鹿師妹，你現在回頭還來得及。”

“來不及的，當時在場的何止淩雲派，那麽多門派的弟子都聽見了這話，還是從厲墨雲的口中說出，即便我日後不去十剎堡，也回不了淩雲派的。”鹿眠嘆了口氣，更何況恐怕要不了多久，她就要跟著厲墨雲一同回十剎堡了。

劉懷其實也知道，厲墨雲那話說出來，鹿眠便沒有退路了，他們淩雲派對外一直說鹿眠是被十剎堡擄走的，強迫的，今後這種話也無法再圓謊。今後她一人在路上若遇其他門派，人家要誅殺她，淩雲派也護不住了。

鹿眠迫於無奈，只能用緩兵之計，暫且跟劉懷回去。

好在劉懷他們所住的客棧是有風客棧，那是狐靈的地盤，牧臣還在，厲墨雲肯定也會回來，厲墨雲沒走，狐靈必然會待在這兒。

等到了有風客棧，她再找機會見到狐靈，與狐靈打個招呼，偷偷逃走。

隨著劉懷到了有風客棧，入門便看見了眼熟的小廝。

那小廝正招呼著一桌客人吃飯，瞧見鹿眠的時候眼睛一亮，隨後調整過來道：“喲，這位爺回來了啊。”

劉懷點頭，先是看了鹿眠一眼，鹿眠無奈：“哪個房？”

“天字二號房。”

鹿眠點頭：“行行行，我跟著你去，你別老像看犯人一樣看著我嘛。”

這話說的稍微大了點兒聲，小廝絕對聽見了，那小廝笑著道：“爺有什麽需要盡管吩咐，小的先下去忙了。”

劉懷擺手讓對方離開，鹿眠眼見小廝去了後院，這才跟著劉懷上樓，走到了天字二號房門口。

鹿眠敲了敲門，裏面傳來孟巧巧的聲音：“是劉懷？”

劉懷嗯了一聲，推著鹿眠走進去了。

安翎靠在床頭，臉色有些不好，看樣子的確像是下不來床的樣子，孟巧巧坐在床邊的板凳上，手上端著熱粥。

鹿眠進來的時候，孟巧巧一瞬有些楞住，隨後立刻站了起來便朝鹿眠沖過來：“你還來做什麽？你不是歸了十剎堡了嗎？”

走到鹿眠跟前，揚手便是一巴掌落下。

鹿眠還算敏捷，躲開了一下，被打到了鼻子，不過鼻尖也被她的指甲劃傷了，伸手摸了摸，有些微血跡。

鹿眠覺得挺好笑的，自己和孟巧巧也不熟，莫名其妙挨一巴掌算怎麽回事。

她朝孟巧巧瞪眼過去：“你有病啊？打我做什麽？”

“我是替淩雲派打得你！淩雲的幾位前輩悉心栽培出來的弟子，竟然投靠十剎堡，我替他們覺得丟臉！”孟巧巧豎著眉毛。

鹿眠扯了扯嘴角：“你算哪位啊你替他們丟臉？你孟家人管淩雲派什麽事？那我看你刁蠻是不是也可以替你爹管教你抽你一巴掌啊？”

孟巧巧一瞬有些楞住，仿佛不認識鹿眠一般上下打量著她，鹿眠捏了捏被打痛的鼻子，推開孟巧巧：“我來是看看安翎師兄如何的，麻煩孟姑娘別攔路。”

孟巧巧被推到了一邊這才回神，睜圓了眼睛看向劉懷，劉懷也怔住了，方才在客棧門前他就覺得鹿眠說話有些不對，此刻看來，何止不對，簡直像是變了個人一樣。

安翎見鹿眠朝自己走來，抿著嘴不說話，額頭上還有些汗水。

鹿眠從懷中拿出手絹遞給對方，又發現被孟巧巧放在一旁的粥就知道他的雙手暫時動不了，於是上前給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。

她道：“師兄，身體如何了？”

安翎眉頭微皺，眼神中帶著些許責備與不舍，胸腔起伏得有些快：“不好。”

鹿眠嘆了口氣：“我本來跟著劉師兄過來，在路上已經想好了如何向你解釋了，不過剛被孟巧巧那一巴掌又給打忘了。”

孟巧巧擼起袖子擺出要打架的姿勢，楞是被劉懷拉住了。

鹿眠道：“其實也沒什麽好解釋的，我如今跟了十剎堡是事實，回不去淩雲派也是事實，過程究竟如何，原因是什麽，都不重要了。我只想告訴師兄，不論是我是淩雲派的人，還是十剎堡的人，都不會做傷天害理的事，這點師兄大可放心。”

“說得倒是輕巧！十剎堡的妖孽如何不會做傷天害理之事？就你侍奉的厲墨雲便是萬妖之首，殺過的人可以堆滿一座城池！”孟巧巧諷刺她。

鹿眠道：“他沒你想的那麽壞，自然是殺過一些人，但也都是那些人主動去招惹他的，我跟了他一路，只覺得他對妖苛刻，掌下沒死過一個無辜的老百姓，這點我可以發誓。”

“你發誓管什麽用？你有本事讓厲墨雲發誓從此以後十剎堡不再傷任何一個人類啊！”孟巧巧剛說完，鹿眠便回頭瞪了她一眼：“你吵不吵？我與師兄說話，你煩什麽？”

“師兄，總之我能說的就是這些，你信也好，不信也罷。”

安翎呼出一口氣，移開了視線，方才鹿眠說話的時候，他們一直四目相對，鹿眠的眼底沒有任何隱瞞，在她的心中，似乎真的給淩雲海還有十剎堡化了個高低。

安翎只是覺得驚奇，為何數月不見，鹿眠的變化如此之大。

“他欺辱你。”安翎抿嘴：“讓你跪下。”

他記得，在雲霞莊的時候，鹿眠打破了一個杯子都要給厲墨雲跪下，呼來喝去，就像是個奴隸。

鹿眠擺了擺手：“那是以前，他現在不會這樣了。”

安翎哼了一聲：“有便是有。”

鹿眠想了想，也是啦，她那段時間差點兒得了受虐癥，厲墨雲一天不罵她她還覺得自己哪兒出了問題呢。

不過尊嚴什麽的，早在遇見他的先前幾個月就已經被踩入泥底了，當時只想著生存，根本沒考慮跪不跪，向誰跪，她還給藍菱月跪過呢。

總算現在也是守得雲開見月明，厲墨雲對她很好，即便飲食起居還是她來伺候，對外她依舊是個侍女，但是在本質上，許多東西都改變了。

鹿眠不知道怎麽勸慰安翎，告訴他厲墨雲是個好妖，怕自己說多了，反而像是被人洗腦過了之後，又來這兒洗腦的。

鹿眠只回頭說：“師兄的病只差雪靈草了是嗎？”

劉懷點頭：“你當真能找到？”

鹿眠抿了抿嘴：“我不確定，不過我可以試試。”

孟巧巧雙手環胸：“試試？去哪兒試？你走不出這房間的，等安大哥身體好些了，乖乖地跟著我們上淩雲山。”

鹿眠剛想與孟巧巧嗆聲，身後便傳來了安翎的聲音：“師妹，你願回去嗎？”

安翎這麽軟綿綿病怏怏地與她說話，她心裏的那股氣怎麽也提不上來，這人看她的眼神既讓她安心，又讓她覺得有壓力。

所以鹿眠沒回頭，只說：“在十剎堡挺好的。”

安翎靜默了許久，才道：“你走吧。”

孟巧巧有些不服：“安大哥，如此就放這個叛徒走，她若將淩雲派的事告知十剎堡怎麽辦？”

鹿眠反駁：“我於去年傷了頭，許多東西都記不得了這是事實，根本記不起淩雲派的事。再者，即便我沒有失憶，若想告知十剎堡淩雲派的事，早就說了，怎麽會等到現在？”

孟巧巧從腰間扯下長鞭：“強詞奪理！”

“巧巧。”安翎搖頭。

孟巧巧氣不過：“安大哥！”

安翎猛地咳嗽了幾聲，啞著聲音道：“讓她走。”

鹿眠僵硬著背，總覺得自己挺對不起安翎的，雖說這個身體以前與安翎的種種都非她經歷的，但於安翎那邊來說，那就是被自己從小一手帶大的師妹給背叛了，心裏肯定是千瘡百孔。

她嘆了口氣，在孟巧巧與劉懷的視線下，推開了房門走出去，剛出門，便看見兩名小廝神色緊張地盯著這扇門，見她完好地出來，這才給了個眼神。

沒想到這麽容易安翎便放她離開，還以為會動用狐靈的力量。

鹿眠剛出房門，孟巧巧後腳就跟上來了。

路被孟巧巧攔住，鹿眠瞥了她一眼：“孟姑娘還有事嗎？”

孟巧巧扯了扯嘴角，帶著諷刺道：“對於你這類修仙門派的叛徒，我是沒什麽事要交代，不過安大哥始終無法放心你獨自一人在十剎堡，讓我把這個交給你。”

她手中拿出了一個精致小巧的香囊，上面繡著荷花，隱隱散發著清幽的香味。

孟巧巧道：“這香囊裏面有一個雙生蠱，你若遇到極其危險的事，便捏碎裏面的蠱蟲，安大哥便能知道，屆時他會去救你的。不過基於遠近，總會耗些時間，你自己掂量著用吧。”

鹿眠接過香囊，道：“代我謝謝師兄。”

孟巧巧哼了一聲：“也不知道為何安大哥會對你如此上心，你輕易投靠十剎堡，真叫我等修仙者不齒。”

鹿眠忍下心中一口氣，對孟巧巧勾起一抹風輕雲淡的笑：“當初在靈安城，我在房內求你救我出來，你當時拋下了我，才讓我落到如今這步田地，你可曾想過，當時你若出於同為修仙者救我出來，我本不用跟著十剎堡的。”

孟巧巧臉色一白，鹿眠笑容更深：“如若再有機會碰面，我希望孟姑娘對我客氣一些，不然我把這件事告知師兄，就看你要叫幾聲安大哥他才會應你。”

語罷，掀走孟巧巧，鹿眠朝樓下走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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